孔子看了他一眼，又问：「你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股微风突然在书房中吹过
微不可察。
就连桌子上的烛火和窗帘，都是纹丝不动。
但陈墨却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诚意涌上了他的心头。
就好像，如果有什么事情瞒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就会内疚一辈子。
陈墨皱眉，满是疑惑。
这是浩然正气！
很明显，孔子的“浩然正气”要远远超过荀况现在所理解的。
以陈墨现在的修为，都有一种想要将一切都告诉他，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和盘托出的冲动。
“好强！”
陈墨喃喃自语。
随后，他心中一紧，抬起头，直视着孔子的眼睛。
他强忍着心中的冲动。
回答道：“在下只是一介平民，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只会耍嘴皮子，没有任何用处。”
“嗯？”
孔子见他这句话含混不清，便知自己的“浩然之气”并没有对他产生影响。
顿时一惊。
能够抵抗自己浩然正气的人，又岂会如陈墨所言，毫无作用？
“哼！”
“哼！”
他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沉声道：“秦国不过是西疆的蛮荒之地，没有仁义道德，只知道自相残杀，若是他们一统天下，岂不是天下苍生都要变得蛮横无礼？”
闻言，陈墨顿时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个圣人该说的。
陈墨没好气道：“为什么不呢？”
他站了起来：“《易经》中说过，天行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德服人。”
“君子当自强不息，奋发图强。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如今诸国纷争不断。”
“王道哀，礼废，国破家亡，此为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礼不尊，天下大乱。”
“秦国的先祖，虽然出身边陲，但却励精图治，历经六代，才有了今天的辉煌。”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享受中时，他们却在改革，变得更加强大。”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内战中的时候，他们却派出了自己的军队，去攻打匈奴。”
“当所有人都沉沦的时候，他们反而变得更强了。”
“如此国家，必然强盛。”
“你不是说了吗？”
“既然要教人，那就不能分三六九等。”
“晋国人与齐人一样，秦国人又何尝不是？”
“更何况，你又怎知秦国一统之后，天下就不会有所好转？”
孔子没有料到陈墨会这样说，平静说道：“这天下可还好？”
陈墨兴奋道：“在变。
比诸侯割据时更好。”
“现在秦国设立了书院、大学、科举，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读书，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做官。”
“选拔贤能，讲诚信，修睦，想办法为百姓减税。”
“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天下大同，说得好听，若是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何来大同之说？”
“孔圣，你自诩为至圣，可曾想过，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道德之外，还有着一种叫做人性的东西？”
陈墨越说越凶，几乎要把孔子骂个狗血淋头。
孔子神色不变，缓缓道：“人之初，性本善。”
人生而为善，人性能坏到哪里去？
陈墨冷冷一笑：“不过，有人说，人之初，本性就是邪恶的！”
孔子皱了皱眉，问：“谁？”
陈墨道：“你们儒门，也是你们儒门之中，德高望重之人。”
说话的正是荀夫子。
只是他不可能背出卖荀夫子。
孔子问：「那你的见解是什麽呢？」
陈墨想了想，开口道：“没有善恶之分。
“是吗？此话怎讲？”
孔子饶有兴趣地听着。
陈墨道：“七岁以上的时候，父亲要为他挑选一个好的老师，挑选一个好朋友，不要让他看到不好的东西，这样他就能更早的成长起来。”
“教子之道，一是齐家，二是择师。”
“教子无方，管教不严。”
“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师必有其徒，教育不得法，是为师之责。”
“你的弟子中，有一位孟轲，被儒门尊称为亚圣，仅次于你。”
“他小时候，他的母亲为了他，已经搬了三次家，这是为什么？”
孔子问：“为何？”
陈墨继续说道：“作为一个女人，她很清楚，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一个孩子。”
“从肉铺里学卖肉，从织布匠学织布，从学堂里学学习。”
“孟母三迁，择邻而居……”
“孔子的儿子不会骂人，曾子的儿子不会生气。”
“跟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性格。”
“所以，人从出生之日起，就没有善恶之分，一切都要看后天的教育。”
“秦国的先祖虽然是蛮族，但却十分重视国家的发展，有着征服天下的雄心壮志。”
“孔圣，你怎么就不能看着这一切？”
“谁一统天下无所谓，关键是天下能有什么变化。”
“如果秦国的皇帝不肯励精图治，苛捐杂税，那么秦国就算能够一统天下，也迟早会灭亡。”
“但如果他能改革，让百姓安居乐业，那么，所有人都会支持他。”
“人心所向，则大事可成。人心一离，必死无疑。”
“国之兴衰，贵在民，不在你我。”
陈墨说到这里，只觉得口干舌燥。
而孔子，却连一杯水都没有。
只能强忍着。
孔子突然站了起来，说：“很好，很好。那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寻一法。”陈墨顿了一下，道。
“何法？”
陈墨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改变命运的方法。”
“谁的命？”
“我的命。”
孔子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性命？你口口声声为百姓谋福利，为何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如此自私的行为，你...不觉得愧疚吗？”
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陈墨心的心上。
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陈墨低着头，不停的问着自己，内心在挣扎。
心虚？
“无愧！”
忽然，他猛地抬头，用一种铿锵有力的语气说道。
“我为什么要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