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兮似是没有察觉到墨华那百转千回的目光，依旧自顾自地扒拉着碗里的那些美味，安静专注的美好模样令墨华越发放不下。如果数万年前他便如此在意她，如今的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墨华很想知道答案，却也知道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猜想。

    “墨华，你怎么了？”不知道就这样过去了多久，在墨兮吃饱了的时候，她终于转眸看向了墨华，漂亮的眸子中闪烁着不解之色。她微微侧脸的模样很好看，皎洁的月光落在她的脸上耳尖，使她显得越发清冷如玉。

    “没，没什么。”听到墨兮的问话，墨华倏地回过神来，脸色却一如平常，并无被人发现盯着对方看的尴尬，甚至还冲墨兮浅浅一笑。他伸手将墨兮揽入怀中，感觉到怀中女子柔软的躯体，他才觉得墨兮存在的真实。

    “吃饱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墨兮总觉得墨华有些不对劲，又不知道他到底哪里不对劲，有些烦心地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蹭着墨华的胸膛柔声建议道。尽管现在的她还是很想扑到床上好好再睡上一觉，但是吃饱便睡的貌似是猪吧……

    “嗯好。”墨华自然不会拒绝墨兮的建议，低头轻轻地啄了一下她那清丽的小脸，揽着她的腰身便要往竹林外走。尽管这竹林中风景如画，就连月光也染上了几分竹的清雅。但是墨兮说的是“出去走走”，墨华便以为她是看腻了这竹林中的风景。

    只是，墨华带着墨兮刚刚离开了他们这个院子，便见到了守在院门之外的风涟。墨华微微蹙起眉头，目光不大和善地看向了风涟，心中还有着几分对魔影和冰澈的怨念。要知道，他与墨兮所住的院子可是在竹林深处啊！

    如果没有人指路，风涟恐怕根本找不到这里来吧。至于风涟找到这里来的原因，墨华多多少少能够猜测到一些。都说人妖殊途，这风涟怕是为了这四个字找到这里来的。只是人妖之间的隔阂若是能够轻易地打破，就不会有“人妖殊途”这样的传说了。

    风涟大概也注意到了墨华和墨兮的出现，抬起眸来看向了他们这边，眸中有些迷茫，还有些祈求。他站在竹影之间，偶尔有月华穿过竹林落在他的身上，一袭青衣的他倒有些竹子的风华。

    墨兮微微垂眸，思索着这风涟的本身到底是什么，该不会是竹子吧。如果令风涟隐于竹林间，一般人应该都发现不了吧。不同于墨兮此刻还有胡思乱想的闲情，风涟可是非常激动紧张的，内心更是忐忑不安。

    “你来，是为了什么？”一阵沉默之后，墨华便想带着墨兮离开了。然而还没等墨华挪动步子，紧张不已的风涟却上前了一步。墨华眉头紧蹙，冷眼看向风涟，有些恼怒地开口问道，声音却又显得冰冷如冰。

    晚风轻轻拂过，竹影浮动，月光轻掠，整个画面似是画卷上的风景。的确美轮美奂，但风涟可没有闲情欣赏这如画美景，满心忐忑地喃喃开口道，“小妖风涟，愿以毕生修为，换取与兰若姑娘的一生一世！”

    毕生修为？换取一生一世？墨华和墨兮听到风涟这话，脸上皆现出了惊讶之色。虽然墨华揣测到风涟的来意是为了“人妖殊途”这四个字，却没想到风涟愿意以这么巨大的代价来换取与兰若的一生一世。

    哪怕，来世他们可能再也不会遇见。哪怕，来世他们就算遇上了也未必认得彼此。哪怕，风涟可能再无来世！墨兮联想到这些的时候，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的味道，双眸有些湿润，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似乎这样不顾一切的事，她也曾做过。前世的记忆倏地涌入墨兮的脑海中，魂飞魄散前的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令她的整颗心似乎都为此破碎。不知为什么，她很想答应风涟这个请求，又很想拒绝。

    她不由得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一切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自己是否还会做出当初那样的选择？还会不会为保全墨华的性命，而选择令自己魂飞魄散的结局？越是想着这些问题，墨兮在墨华怀中颤抖得越发厉害。

    她好像是在害怕，害怕再一次遇上当初的选择。但是不明白墨兮心事的墨华，却想当然地认为是风涟的话刺激到了墨兮。先前看向风涟的目光本就不善的墨华，这下子目光更加冰冷犀利了，似要用眼刀灭杀了风涟。

    “墨华，我没事。”风涟被墨华那充满杀意的目光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总算惊醒了沉迷在自己世界中的墨兮，忙不迭地伸手扯了扯墨华的衣角，小声地劝道。虽然风涟的话令她想起了一些不大好的回忆，但是说到底，她还是感动于风涟对兰若的深情。

    “可是……”墨华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儿，见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心上悬着的那颗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只是，一想到墨兮刚才的异样，墨华还是很不放心，甚至不想让风涟再与墨兮相见。

    “我没事的，你别担心。”墨兮冲墨华浅浅一笑，转眸看向了一旁的风涟。此时的风涟因着先前墨华的目光，已经后退到一株竹子之下。他的眼中虽然流露出一些怯意，但更多的是不达目的誓不休的坚定。

    “风涟，耗掉此生修为，也许你连来世都没有了。就算有来世，也未必还会遇见她。就算遇见她，或许也不认得彼此了。你真的要以这么大的代价去换取与她的一生一世吗？其实，或许还不如你生生世世寻着她的转世守着她。”墨兮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说道。

    她所说的这些，都是发自她内心的想法。虽然她感动于风涟对兰若的深情，但是作为一个上神的魂魄转世，在墨兮眼中最重要的还是修为和实力。她也不希望，有一天风涟似她如今这般，再无绝对力量去压制自己的敌人。

    甚至，她还有可能因为自己的力量不够强，而失去了自己想要守护的那些人。她担心的是，如果在某个转世的时候，风涟再次爱上了兰若，却无法保护她，那该是多么伤怀的一件事啊。

    或许，连风涟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修出了仙根，成仙什么的还是有可能的。也就是说，就算风涟此生耗尽修为沦为凡人与兰若相守一生，也不排除他的转世会因为某些特定的人或事而想起今生的情缘。

    “两位上神，小妖心意已决！”风涟见墨兮说话的语气很是温和，倒是没有先前的怯意了，非常坚定地说道。他的眸色清亮，眼神坚定，脸色平静，整个人爆发出一股不同于他气质的气息，似乎是执念在燃烧。

    他明知墨兮所说的后果，也听着墨兮强调了一遍，却仍不忘初心，甚至初心的执念还在燃烧着。看着这样的风涟，墨兮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进行最后一次劝说，“风涟，尽管你心意已决，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你已经修出了仙根，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听到墨兮这话，风涟明显一怔，看向墨兮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似乎难以相信墨兮所说的话。就连墨华，先前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直到墨兮这么说了，他才下意识地查看风涟的仙根，竟然真的发现了风涟修出来的仙根。

    这下子，连墨华这种素来不多管闲事的高冷上神此时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开口劝告风涟了。身为一只妖，想要修出仙根可不容易。好不容易修出了仙根，却为了一段一生一世的感情而放弃，似乎真的很不值啊。

    “成仙之后，便是有着万千年的寿命，也已没有了她的陪伴。与其不曾拥有她，不如不成仙。”风涟也只是略一思索，便更加坚定地开口道，完全不顾墨兮的用心良苦。然而这个结果，却是墨兮意料之中的。

    “不，风涟，不要！”风涟话音刚落的时候，便有一个女子从竹林中跑了出来，直接扑到了风涟的身上，紧紧地抱着他。她的声音哽咽，泪水在月光之下竹林之中泛着清冷的光芒，却又染上了红尘的人情味。

    “风涟，不要，不要为了我放弃你的未来，不值得……”兰若喃喃道，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沉入这竹林的晚风之中，令人为之伤怀。见到这样的兰若，风涟有些不知所措，他万万没想到兰若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她很有可能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全部听进去了。

    只是，风涟微微蹙起了没有，看向了先前兰若跑出来的那个地方，总觉得除了兰若那里应该还藏着别的人。否则，以他的实力不可能感觉不到兰若的存在。而且，好像墨兮和墨华也没有发现兰若的存在……

    “冰澈，你给我滚出来！”正当风涟转眸看向墨兮和墨华二人的时候，墨兮已经炸毛了，直接冲着先前兰若出来的方向怒吼了一句。而墨华的嘴角却抹起了淡淡的笑意，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场面。